孙培松:美国真正的致命挑战是内部分裂

美国国内斗争及分裂,是近几年美国媒体经常涉及的话题,我们也听到过一些与之相关的惊人言论。比如,2021年1月6日的“国会山骚乱”后,保守派学者罗伯特·卡根发出了“未来三四年美国局势可能失控,发生大规模暴力,联邦权威瓦解,国家分裂”等警示性预判。最近,针对共和党与民主党在得克萨斯州边境非法移民问题上存在激烈争议,有联邦议员提出让共和党执政的“红州”和民主党执政的“蓝州”分开的“国家离婚”说,就反映出这一倾向。若今年11月特朗普与拜登之间展开第二次对决,可能还将在美国激起新一轮内斗和分裂。

按照西式民主的某种说法,选举中民众的任务是产生政府。当下美国选举却把民众分裂成势不两立的两大阵营。对于国家的政治分裂,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政治精英在对外表态时倾向于把这一现象的深层影响看得微不足道。即使如今两党斗争已经内化于整个政治阶层,阶级和种族的分裂已制度化于公共生活的时候,也并没有引起他们在治理层面的反思。

按照一些美国政客的说法,美国是自由民主的国家,“民主就是乱哄哄的”,他们相信这种力量,认为无论任何情况下,民主治理都有足够的韧性能够重整旗鼓。他们不感到这是威胁,相反认为是自由开放社会的优势。

但外部的看法则不同。例如 “国会山骚乱”中,当看到一群暴徒闯进美国国会大厦时,一名来自卢旺达的推特用户曾调侃说:“非洲联盟应派出维和部队去保护美国公民”。他们显然认为美国正在让自己倡导的民主蒙羞。美国内部有害的分裂已成为常态而非例外,双方都不把对方视为“祸害这个国家的一群人”。对立的选民深信只要对方赢得选举,美国将会瓦解。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撕扯中进行的选举,早已脱离了原来的本意。

虽然美国特殊的国家形式曾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争夺财富与权力的胜利,但也正因如此,美国的眼睛被“制度优越”所蒙盖,在美式政治面临严峻考验之时,它已经无法正视自身的缺陷。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当年的担忧似乎正在变为现实,他曾指出:“毫无疑问,能置这个国家于死地、使之绝无可能作为一个国家整体维系下去的方法之一,就是放任它沦为诸多心存芥蒂的族群之间的角力场。”

美国人口普查局预计到本世纪40年代的某个时候,白人将占美国人口的49%,拉美裔、非裔、亚裔和多种族人口将占51%。对于美国正逐渐成为“白人占少数”的国家这一事实,大部分白人感到不安。白人对自己的种族优越性深信不疑,认为美国是他们的美国,而不是外来人口的美国。

非裔美国人认为自己是最早和白人一起到达美国并创造了美国的美国人,而不是“非洲人”。但黑人在美国生活了400年以后(从1619年第一艘运送奴隶的船只“白狮”号抵达美国弗吉尼亚海岸算起),至今仍无法获得和白人同等的社会地位。“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显示的正是非裔族群的抗争。

实际上,内部分裂令美国已不再是一个拥有统一身份认同的改革进取型国家,不再是由个人全凭自愿选择组成的国家。分离主义正在代替多族群融合。阻止这种分裂趋势对国家的削弱,已成为美国政府的紧迫任务,但政治衰竭带来的无能为力感,却使美国只能在自我撕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美国过去在文化上一直突出盎格鲁—撒克逊色彩,但如今其他族群的人厌恶潜藏于美国文化内的这一根基。正因为美国由具有根深蒂固的族群特征的群体所构成,“文明的冲突”在美国内部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抛出的“民族自决原则”,正渐渐成为美国内部分裂中的一面旗帜。如今,美国过去形形色色的多元文化理论家的梦想已经破碎。不用说团结合作完成什么壮举,就连移民、堕胎等基本议题两党都不能达成一致,维系国家凝聚力的文化纽带已经相当脆弱。

美国政治精英之所以眼看着自己的国家内斗下去,实际上也是美国文化方向感丧失后的一种无奈。现在的西方迫切需要美国把“民主国家”团结起来,奉行共同战略,抵御外部风险,并延续西方的价值权威。但由于美国体制失去弹性造成的自身分裂,其作为西方领导力量的公信力已发生严重动摇。如果没有美国的力量和资源,西方如何作为一个整体在世界上立足?“西方中心论”还能延续多久?西方正被这些担忧所困扰。

正因为想要继续保持世界中心地位,美国一直在强调外部挑战,夸大外部的威胁。然而,美国政客忽视内部分裂才是美国以至于整个西方真正的危险。来自外部的挑战无论多么严峻,都无法与美国内部的对抗与分裂相比。(作者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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